“喂！前面走路的慢着点！磕到我的脚啦。”
“闭嘴，还不是怪哪个笨蛋在后面推得太用劲儿了！”
厂房另一侧的门突然打开，浓稠的蒸汽被滚滚热浪推挤着涌到街上，几名工人吃力地搬着抢救下来的机器从门里面逃出来。
“你才是笨蛋！锅炉爆缸也都是你的错。我早就提醒过你们压力表超过临界值了，你的眼睛是瞎的吗？”
工人们粗鲁的叫喊声传进厂房后面雾气缭绕的小巷，左右是灰砖堆砌的高墙。墙体笔直，表面满是油乎乎的附着物。就在这隐蔽又危险的狭缝里，两个黑漆漆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巴海姆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然而其中一个黑影的身上却罩着一件厚重的黑色斗篷，领子上翻，三角帽边缘的羽饰也是漆黑的乌鸦翎毛，他在两个人的缠斗中占尽上风，一身夸张的装扮没有让他的身手显得笨拙。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又像匕首又像剃刀的凶器，凌厉的寒光在似夜幕的斗篷下面时隐时现。
在他们头上，一名成年人即使翘起脚跟也碰不到的高度，橘黄色的光从一扇敞开的狭长窗户里照出来。对着灯光，穿斗篷的人瞧了一眼手里的刀，刀锋闪闪，锋利无比，可是他并不满意，便握着刀柄在墙面凸起的砖块上用力刮擦，刀刃就像沾了磷的火柴头，每次接触到粗糙的表面都会出现细密的火花。刀子崩开一个缺口，穿斗篷的人似乎又有些懊恼，他侧身移开自己的影子，像精神专注的磨刀匠似的在另一块较平整的表面上细致地来回磋磨。一边听着这令人不舒服的刮擦声，一边将无力反抗他的对手摁在墙上。
当时，这条僻静的巷子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第三个人知晓，楼上的窗户是打开的，为何锅炉发出的汽笛声掩盖了受害者的哀嚎？居然是拳拳到肉的殴打在这堕落的街道早已经司空见惯！身上罩着斗篷的那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而他的对手则像是一个瘦弱的孩子，被那件怪异的斗篷遮掩到黑暗之中。
穿斗篷的男人明目张胆地使用暴力，因为他掌控舞台上的全部，剧目的前半段一直是属于他的独角戏，所以，当剧本之外的演员突然串场竟使他措手不及。
……
沃尔夫从未想过，酒馆里满天乱飞的兑水葡萄汁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来对他进行报复。一扇正对着屋后小巷的窗户下面堆着几个木桶，其中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坏掉的，装得满满的酒糟散了一地发出浓烈的恶臭。当这些酒精诞生之后遗留下来的糟粕横亘在沃尔夫面前的时候，他也不得不踩着这一摊软烂的东西才能继续前进。
“哦~啊……真**（粗鄙之语）恶心。”脚底下传来又黏又滑的感觉，沃尔夫一只手扶墙小心翼翼地趟过来。明天、后天，不，我一个月都不会再走这条路了。少年在心里暗暗赌咒，一边还想着附近哪里有水龙头可以冲洗掉鞋子上的污物。
哒，哒，哒……
沃尔夫在干净的石板路上狠狠跺了两下脚，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巷子里太过安静，粘稠的雾气后面似乎还有回声传来。
“喂，不准动！谁在那？”
水雾深处传来一声警告，沃尔夫下意识地绷紧了小腿上的肌肉。
“哈？你谁……我？我是过路的。”沃尔夫刚想爆粗口，却立即克制住了自己。
“治安官办事，闲杂人等立即离开！”对面的声音清晰地命令地到。
“好，好。我这就离开，治安官大人，我可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沃尔夫没有立刻转身走人，而是面朝着声音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他有意重重地跺脚，让对方确信自己已经乖乖离开。
……
“好了，臭小鬼！碍事的已经走了。”穿黑色斗篷的男人转过脸来，对着被他压在墙上的少年漏出冷酷的笑容，“你到底把那个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少年嘴唇咬得紧紧的，他的脸颊红肿，一只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隙，鲜红的鼻血凄惨地流了下来，衣服上、手上到处是鲜红的刀口。
“你要是一开始就乖乖配合的话也就不会白白受这些苦了。”男人左手掐着少年的脖子，用握着刀的右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钞票，并且在少年还能睁开的眼睛前面晃了晃，诱惑道，“喏，看到了吗？这是你原本应该得到的奖励。如果你现在老老实实地把那个东西交出来的话，我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少年碎了一口，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男人笑了笑，虽然他的嘴角露出抱歉的弧度，眼睛里却全是洋洋得意的蔑视，他用不加修饰的虚伪的语气说道：“虽然你做的事情尽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我个人还是很欣赏你的勇气。真亏你能避开城门的检查把那种东西弄出来。让我猜猜，你一定花了不小的代价吧？对你这么个小孩子来说，究竟是什么代价才能买通‘加尼美得之门（Ganymede gate）’的守卫？钱？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嘿嘿。”
男人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叠成方形的钞票，钞票边缘近乎九十度的边角从少年白得几乎透明的耳垂划到脏兮兮的脸颊，又从脸颊划到下巴，再到少年纤细的脖颈。然后穿斗篷的男人跳过他掐着少年喉咙的左手，将那张钞票插到少年胸前被扯开的衣领里面。
那个男人用戏谑的目光扫过少年全身，他突然弯下腰，嘴唇抵近了少年的耳朵，嘲讽道：“你也不过是一个犯罪者，社会低端接受上位者施舍爬虫而已。”
“哼！我只是接受报酬，并付出相应的劳动罢了。”少年睁着眼睛用凶狠的目光地瞪着对方，“反倒是你这种人，用肮脏的手拿着不干净的钱。治安官？可笑！我可不认识他们之中有你这种人。你只是一头向恶魔谄媚的畜生！”
“你个混……（脏话）！”男人暴怒了，一把折刀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右手，朝着少年的胸口刺去，然而，下一刻那个男人的背后倏地升起的一股凉气让他毛骨悚然。
嘻！就在这时，那个少年忽然诡异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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